狐思亂想藏書閣

　　「我不會造成妳的困擾，只是想跟妳說清楚我心裡的感受，現在能跟我說妳的來歷嗎？包括怎麼來到這也是。」

　　看他只是帶我來這看紀錄機的內容，跟我訴說他的想法，我在這也只待到五天後的日月全蝕來臨為止，其實也不用太擔心會引起什麼紛爭，就順其自然吧。

　　我把從小是怎麼被奧特利家族撿回來，後來怎麼被收養到菲索普家族，一路輾轉到這大致上都交待一遍。

　　「可以再詳細說明跨界時，妳是怎麼定位到蘿菈的紀錄機嗎？」

　　我聽了搖頭否認。

　　「我當時還不知道蘿菈的紀錄機，我記得跟我連結的是你，你是不是搞錯了？」

　　「不，我沒搞錯。當時我感應到蘿菈的紀錄機上有定位連結的反應，我才會同意讓妳連結我，妳才能施展出跨界定位召喚魔法陣來到這。」

　　是這樣嗎？就算路易斯很肯定，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會跟蘿菈的紀錄機做連結？

　　「妳能再想一下過程嗎？任何一絲小細節都行。」

　　路易斯對這部份很堅持，我只好努力回想，只不過怎麼想都沒頭緒，也無法確定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我沒注意到，畢竟當時情況緊急，我也算誤打誤撞施展出跨界定位召喚魔法陣，連我都不曉得怎麼發生的，實在是沒辦法給他一個答案。

　　我帶著歉意搖頭，因為我知道路易斯為何這麼急切想了解原因——為了找到蘿菈下落的線索。

　　「不要緊，妳不用在意。」路易斯垂下眼，眼裡盡是藏不住的失落。

　　他不知道找了蘿菈多少年了，現在跟蘿菈一個膜子刻出來的對象就在他眼前，卻依舊沒半點頭緒。雖然這跟我沒關係，但他失落的眼神又讓我很想幫他，也許轉移注意力會比較好？

　　「路易斯，換你說你的來歷了，我想聽。」我帶著微笑試著鼓勵他。

　　路易斯抬眼看我時，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又露出之前第一次看我穿光明聖者制服時，那一絲不明的意味。

　　在路易斯表明他的心意後，我現在可以確定那是一種迷戀中又帶有一點想佔有的眼神……我還是不要笑好了，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大概是看出我很不自在，路易斯將眼神移向一旁，述說他的過往。

　　「我們萊恩家族在歷代並沒有特別突出的人才，在整體表現上也很一般，直到我被托力重用，後來又領悟出領域，才把整個家族推到人類世界的頂端。現在每座城市都有萊恩家族的分部，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委託案件，族人個個都過的豐衣足食，也能有多餘的時間幫助更多人。我們能有現在這樣的成就，說到底得感謝托力的扶持和教導，我們才會有今天。」

　　見到我托高一邊的眉毛，路易斯反倒露出淡淡的微笑。

　　「如果不是蘿菈的紀錄機讓我發現托力的真面目，我到現在還會把托力當成神聖又公正的掌權者，把他當師父崇拜，對他忠心不二。」

　　路易斯再次把水晶權杖頂端靠上蘿菈的紀錄機，嘴裡則唸：「紀錄重現。」

　　一道白霧從水晶權杖頂端竄出，以極快的速度將四周改變成另一處場景。

　　上方是半圓結界壟罩，底下是閃著白光的魔力吸收魔法陣平台，在大到很空曠的平台中央，有一道金黃身影正在舞動雙刀。

　　閃亮飄逸的金黃短髮隨著移動散發光芒，完美的五官讓人移不開目光，天空藍眸色璀璨耀目，嘴角總是掛著一抹無害的微笑，從外表看大約跟路易斯同年紀。

　　閃著金光的長風衣上有魔法陣在運作，燙平無皺摺的白襯衫有種完美性質，質感優的純白魔法褲邊緣有魔紋的標誌，和金色魔紋長靴相呼應，使移動更迅速，如輕盈的羽毛在飛舞。

　　一見到此人，我的心裡就莫名湧起一股陌生的情緒，這情緒非常強烈，強烈到想攻擊那道金黃身影，就算那只是紀錄機的影像也一樣，為何？

　　此時，平台邊顯現一道傳送魔法陣，蘿菈於魔法陣中走出，帶著嚴肅的表情走向平台上的金黃身影。

　　金黃身影停下舞動雙刀的動作，看著蘿菈的眼神為之一亮，將雙刀往腰間同時入鞘後，開心的揮手打招呼。

　　「嗨～蘿菈，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不是在閉關修煉嗎？」

　　蘿菈沒回應他的熱情，只是直盯著他的眼神，嚴肅地問：「托力，有緊急事件發生，是你做的嗎？」

　　原來他就是托力！這紀錄機是三百年前的影像，不曉得現在壽命延長的他，是一樣年輕或是有變老？

　　托力先是楞了一下，再無奈地搖頭否認。

　　「妳看我在這研究雙刀的刀法，根本沒空跟外界有聯繫，又怎麼會去做不曉得是什麼的緊急事件呢？」

　　蘿菈並沒因為他否認而採信他的說法，她揮手拿出一張背面印有光明殿字樣的訊息紙，將訊息紙內的內容播放出來。

　　——重覆，重覆，尹岷村落發生大規模殺傷事件，疑似有外來魔法在這實驗，造成無數村民傷亡，目前正循線追查在逃魔法生物，若民眾發現有可疑生物，請立即通報光明殿，切勿自行處理。重覆，重覆……

　　蘿菈只播放一次內容就將訊息紙收起來，等著托力回應。

　　「聽起來很嚴重。」托力先是沉思，後將目光移向依舊盯著他的蘿菈，恍然說：「喔，妳不會又懷疑是我做的吧？」

　　「尹岷村落雖然位處偏僻，但該村落歷代出了許多有名的光明聖者，村裡魔法風氣盛行，就連魔法防禦也足以媲美光明殿堅固的程度，從以前就有「第二光明殿」的美稱。要在這難以攻陷的村落設立殺傷力強大的召喚魔法陣，現今人類世界只有我跟你能辦得到。」

　　蘿菈直言不諱，眼裡盡是不認同和指控。

　　「就算我有能力，但凡事要講求證據，法治社會才能運轉下去，端靠妳或其他人的猜疑，不覺得對我很不公平嗎？」

　　不管蘿菈怎麼質問托力，他都不生氣，只是無奈地替自己反駁。

　　「我是用合理的邏輯和對你的了解來推斷這件事。」蘿菈對這件事很執著，不死心地繼續說：「尹岷村落外圍有歷代傳承下來的限制種族的誓言魔法，只有人類能進到他們的村落。所以魔族跟吸血鬼不會做這件事，也沒理由這樣做。唯一有理由的，只有你那實驗狂的心態。」

　　「是是是，我是實驗狂，任何緊急事件都可能跟我扯上關係，但我沒有做。」

　　見托力怎樣都不肯承認，蘿菈乾脆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托力則用無奈的眼神回看，表情像是不明白這件事怎麼會跟他扯上關係。

　　「好啦～我答應妳這陣子會幫忙注意那些線索，像之前那樣迅速破案，可以嗎長官？」托力最後還是選擇妥協，並試著開玩笑，想讓氣氛好一點。

　　「我跟你去。」蘿菈沒被影響，表情一刻都沒放鬆。

　　「好的，檢察官，我們一起攜手破案，這是第幾次合作了？我想想。」

　　「第三次，托力，能收手嗎？」

　　「呵，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托力苦笑著，畫面停留在這一刻，隨著路易斯再一次使用紀錄重現，將場景轉換成另一處斷壁殘垣。

　　地面上遍布凹凸不平、大小塊狀的大理石磚頭，四周的房屋只剩幾處牆面還算完好，剩下全倒塌各處，各式家具、衣物和私人用品均散落一地，可見當時的戰鬥範圍波及廣大，滿地的血跡將此處染成一片血紅大地。

　　「……尹岷村落的傷者和亡者皆已移到別處，剩下只有善後的處理，完畢。」

　　一名光明聖者向托力和蘿菈報告完後，便敬禮離開。

　　蘿菈來到一旁散落的相片框堆蹲下，看過一遍後，撿起其中一張一男一女和兩個小孩的全家福相片框。玻璃表面有些許裂痕，框邊緣沾有些許血跡，相片中的人都帶著笑容，和周遭的環境相比極為諷刺。

　　蘿菈的目光泛淚，能看出她正為這一切感到難過。

　　「妳認識這家人？」托力問。

　　蘿菈搖頭。

　　「那幹麼替他們難過？」托力不解地偏頭看她。

　　蘿菈起身，將手中的相片框翻正，比著相片中的人說：「托力，每個人都有感受，我有感受，你也有感受，他們曾經過得很幸福，結果現在變成這樣，你難道沒感覺嗎？」

　　「我不認識他們，為什麼要有感覺？」托力還是不明白蘿菈的感受，他回問：「蘿菈，妳的同情心太氾濫了，就算妳同情他們又如何？能改變什麼嗎？」

　　「我是無法讓過去重來，但我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什麼。」蘿菈輕輕放下相片框，望著眼前一片凌亂思考著。

　　托力揮手拿出一張訊息紙，稍微看了一下，說：「這家人都在死亡名單上，妳想做點什麼也沒辦法。」

　　蘿菈一把搶過訊息紙，在手中聚出一團火將之燒滅，隔著燃燒的火焰，對他聲明：「抓到兇手，預防這類事件再發生，就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到的事。」

　　對於蘿菈的舉動，托力只是回以微笑說：「嗯～那就拭目以待囉。」

　　路易斯將畫面收回，四周又再次恢復成虛無空曠之處。

　　「蘿菈的紀錄機裡還有很多跟托力有關的相處畫面，除了緊急事件托力始終不肯承認，其他都是托力的自然反應，因為他只對蘿菈呈現真實的自我，而不是戴上神聖又公正不阿的面具，只懂得操控、欺騙世人。」

　　路易斯說到後面，語氣有些許憤愾，讓我訝異地直盯著他看。原來路易斯也有激動的一面，還以為他情感方面是屬於冷靜又淡定的類型呢。

　　注意到我的目光，路易斯才收斂起情緒，轉而說明。

　　「抱歉，我從小就被托力蒙在鼓裡，他讓我相信這世界需要有能力的人來管理，有些事情必須要用公正的態度去面對，這樣才能為世界帶來和平，人民就能安居樂業。他還灌輸了我很多大道理，讓一些奇怪的地方合理化，例如死士隊的成立和鎮壓。『恐懼的管理能讓壞人不敢作亂，讓好人得以存活』，他的大道理總是能說服人去相信，我也曾經相信過。直到我領悟出領域後，我才明白，原來他的言語中有股魅惑的力量，只有擁有領域的人才能抵擋他的魅語。」

　　那不就跟吸血鬼天生就有的魅惑氣息類似？只不過托力是把魅惑轉化為言語罷了。

　　難怪托力能統領人類世界長達三百年，不單是靠領域的壓制，用魅語將反對和疑惑的人全都掌控於手心，也是一種統治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