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思亂想藏書閣

　　對於夜和亞蘭再次同意我和路易斯單獨相處一天，路易斯對此並沒表示意見，只是默默朝他們微點頭，再用定位傳送帶我到昨晚那虛無空曠之處。

　　一到這，我發現路易斯的嘴角微微上昂，能看出現在的他感到很高興。

　　呃，不會是誤會了什麼吧？

　　看到我直盯著他的表情，路易斯收斂起上昂的微笑，用平常那淡淡的神情說：「抱歉，我知道妳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現在很高興，真的。」

　　對於路易斯很直白表達他內心的感受，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為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我趕緊提出我的問題。

　　「對了，路易斯，你曾在隔音聯繫室裡說過，蒙利亞特和修米特受制於托力，關於這件事你了解的有多深？」

　　「嗯……用說的說不清，我帶妳去看，閉上眼。」路易斯說完便牽起我的右手，等待我閉眼。

　　又去靈魂空間？！那麼危險的事能不能不要常做啊？！

　　這次路易斯看我直盯他的表情反而笑了。

　　「呵呵，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妳可以放心參觀。」

　　說的好像那是觀光勝地，我忽然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不過說真的，路易斯笑起來還滿好看的，他應該要多笑才對。

　　見路易斯還在等我，我只好無奈地閉上眼，任由他帶我進入他的靈魂空間。

　　雖然是第二次進入安靜又一片虛無的白色空間，但心裡還是有種想逃離這裡的衝動。我緊緊握住路易斯的左手，努力克制想大叫的念頭。

　　不明所以的路易斯只是回握，前方很快就出現新的場景。

　　在四周滿滿都是水晶書櫃，地面和天花板均有大型魔法陣在運作，正中央則擺一張幾乎佔據半間房的水晶書桌，一道金黃身影佇立桌前，和桌上訊息紙顯現的黑色身影對話中。

　　就算過了三百年，我依然能一眼認出那金黃身影就是托力。

　　托力早已褪去當初那稚氣的外表，反而多了一種不真實的俊美，完美的五官毫無偏差地更加精緻化，還帶有種朦朧的美感，金黃及肩長髮發光的程度則更甚以往。

　　那雙天空藍眸色依舊璀璨耀目，眼神卻透出一種歷練極深的感覺，像是看透世間萬物般那樣透徹一切。嘴角那抹無害的微笑已轉變成自信又不可一世的笑容，和三百年前的他根本判若兩人。

　　身上穿著光鮮亮麗的光明聖者制服，背後披著金黃繡邊白色長風衣，卻在下擺處布滿黑色火焰紋路，就連白色魔法褲下擺也布滿黑色火焰紋路，白長靴側邊也是黑色火焰紋路，把具有神聖潔白的光明聖者風格改成格格不入的黑暗魔族風格。

　　明明是光明殿殿主身分，理應比所有光明聖者還要神聖光亮，這身看似被黑暗侵襲的打扮沒問題嗎？

　　而在托力前方那背對我的黑色身影，從身體周圍散發的黑暗氣息能判別出是魔族，至於頭上那頂黑暗氣息濃郁到似乎有東西在蠢動的骷髏皇冠，明顯表明此魔族是魔族世界唯一能擁有此物的魔殿魔王。

　　此時，書房房門無預警打開，身高略矮、年約八歲的小路易斯邊說邊進入。

　　「托力，我有問題想問你……」在看到書房內的情形後，小路易斯訝異地噤口，張著疑惑又好奇的眼神猛盯著黑色背影瞧。

　　「今天就先談到這。」托力看一眼來人是誰後，直接打發對方，便收起訊息紙，示意小路易斯來到他面前。

　　「那是誰？」小路易斯好奇地問。

　　「魔王修米特。」托力不在意地回，一點都沒隱瞞的打算，也不怕讓小路易斯知道。

　　小路易斯恍然，卻更感疑惑地發問。

　　「光明殿為何要跟魔殿有來往？光明與黑暗不是永遠對立的嗎？」

　　「對，是永遠對立的。」托力伸手輕揉小路易斯的頭，像是在獎勵他說的對。

　　小路易斯面露喜色，對於能讓托力摸頭感到光榮和驕傲。

　　右手傳來些微的抖動，我看向身旁的路易斯，只見他露出羨慕和懷念的眼神，完全無視我正在觀看他現在的表情。

　　路易斯果然對托力還是有感情，他真的有辦法做到和托力徹底決裂嗎？不曉得將來他們的對立情形是好是壞，萬一路易斯在戰鬥時被影響，甚至是一時心軟而遭遇危險，那該怎麼辦？

　　不知為何，我對路易斯將來的安危感到擔憂，我跟他也才認識幾天，深入交談也只從昨晚開始，沒道理我要擔心他，頂多就只是合作關係而已，我到底在擔心什麼？

　　還有，每次看到托力出現，心裡那種想攻擊他的陌生情緒就會湧現。我比較過各種負面情緒，心裡這感受應該是一種憎恨的情緒，我為何要對不認識的人憎恨呢？我是不是應該把這情形告知夜，讓他幫我找答案？

　　可是我又隱約覺得不妥，好像還不到時候把一切攤開，包括我從嬰兒時期就聽到的那個女聲一樣……

　　此時，前方再次傳來交談聲，將我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托力，你為何要跟魔王聯繫？你們很好嗎？」小路易斯還是很想知道剛剛的情形，遂再次發問。

　　「噗……哈哈……」托力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在那捧腹笑個不停。

　　「嘻嘻——」小路易斯不明白托力在笑什麼，但對於能把托力逗笑感到高興，跟著在那輕輕笑著。

　　我忍不住偷瞄身旁路易斯的表情，果然又在羨慕和懷念，這次就連嘴角也跟著微笑，根本完全沉浸在過往的回憶裡了！

　　我在內心裡嘆氣，對於這種事我實在是不會處理，還是等回去吸血鬼世界後，我再請教在人類世界打滾將近一千五百年的泰勒好了。

　　等到托力笑夠了，他才擦掉眼角的淚水，邊揉小路易斯的頭邊說：「你這小鬼還真是會亂扯，差點沒被你笑死。」

　　小路易斯被揉亂頭髮也不介意，只是顧著嘻嘻笑。

　　等揉夠了，托力才放開手說明。

　　「這三百年來，我確實都跟修米特有聯繫，但我跟他的聯繫，僅限於利益交換。」

　　小路易斯聽了只是眨著眼，等托力繼續說下去。

　　「至於交換了什麼，我不方便跟你明說，我只能告訴你，我恨不得殺了他，他也恨不得殺了我，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殺他，我會留他一命都是為了牽制蒙利亞特。」

　　「吸血鬼世界的掌權者？」

　　「嗯，其實蒙利亞特算很好對付，最難搞的是他身邊的泰勒。不過幸好泰勒對蒙利亞特很死忠，只要我能影響到蒙利亞特，自然就能將泰勒掌握於手中，包括修米特也是。」托力說到後面將兩手握住，露出滿意的神情。

　　小路易斯眨了幾下眼，像是現在才看清托力的真面目，有點不敢置信又楞楞地發問：「托力是在……威脅他們嗎？」

　　此時，托力悄悄將一股看似隱形的光明魔力聚集到嘴邊，並透過說話傳播出去。

　　「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我不得不背地裡執行些不乾淨的手段，這都是為了拯救蒼生，我也不願意這樣對他們。畢竟身為光明殿殿主，理應宣揚光明磊落的理念，又怎麼會去做這種威脅人的骯髒事呢？唉……」托力低頭嘆氣，一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懊惱樣。

　　小路易斯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勁，彷彿自己說錯了什麼最嚴重的話，趕緊激動地澄清。

　　「托力沒有錯！托力都是為了拯救人類世界，純血族才是罪魁禍首！是他們害托力不得不去威脅別人……」

　　托力見成功影響後，便將隱形的光明魔力收回，單手擋在小路易斯嘴前，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並仔細叮嚀著。

　　「好了好了，這種事你知我知，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喔！」

　　「嗯！」小路易斯很用力的點頭應諾，表示他絕對不會講出去。

　　我再偷瞄身旁的路易斯，此時的他已恢復成平常那淡淡的表情，彷彿剛剛那只是一場夢，現在他已夢醒，不再為曾經有過的崇拜之情而沉浸其中。

　　看來我是白擔心了，就像路易斯昨晚說的，他已經準備好應付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任何事都不會動搖到他的決心。

　　反觀前方才八歲的小路易斯，還沒領悟出領域的他是無法看清托力正用魅語在影響他的想法。

　　完全信服的小路易斯又再次發問：「那托力是用什麼方法影響蒙利亞特呢？」

　　「秘密，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將來他們都只會是我們的敵人。而現在，他們就只是我拿來對付純血族的棋子。」

　　關於這點，路易斯已經在隔音聯繫室透露，托力是拿傑米斯和蘿菈當餌，去影響蒙利亞特跟他合作，進而讓他掌握住泰勒和修米特。這部份應該是之後才讓小路易斯知道，現在才八歲的小路易斯還在懵懂的階段，說不定根本還沒見過蘿菈的影像呢。

　　見小路易斯還有無止盡的問題想發問，托力先開口制止他。

　　「好了，這些事只能讓你聽到這。你剛進門不是說有問題想問我？」

　　「啊，對，差點忘了！」小路易斯終於想起原來的目的，他皺眉又略有不滿的抱怨：「托力，肯蒂又再欺負人了！」

　　此時，書房房門再次無預警打開，進來一位身材細長的小女孩，我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年約十歲的小肯蒂。

　　她頂著一頭亮金色小波浪微捲長髮，沒化妝的她透出姣好美麗的小臉，高挑細眉下已有嫵媚眼神的影子，穿著一般光鮮潔白的光明聖者制服，加上完全平底的白色短靴，表明她還沒到愛漂亮和愛打扮的年紀。

　　「就知道你又跑來跟托力告狀。」小肯蒂無奈地邊往前邊說，並沒有為此而感到不滿。

　　「他都已經跪下求饒道歉了，妳為何還不放過他？」小路易斯跳過很多過程，直接說結果。

　　「誰叫他要輕視多瑪斯家的人。」小肯蒂馬上替自己反駁。

　　「他只是很有禮貌的請妳到後面排隊，大家昨天都熬夜排一整晚，沒理由妳今天一去就插隊搶第一，那樣是不對的！」小路易斯終於想起要把起因說出來，同時提出自己認為正確的論點。

　　「我可是多瑪斯家下任繼承者，將來統領人類世界的領導者，我想插隊就插隊，他一介平民本就應該把位置讓給我。誰曉得他會無知到想教訓我，我就讓西莫去懲罰他，我覺得我這樣做並沒有錯啊！不信你問托力。」小肯蒂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還拉攏托力，想讓托力幫她說話。

　　於是，托力又再次將隱形的光明魔力聚集到嘴邊，替小肯蒂說話。

　　「路易斯，當一個人類世界的領導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想想，如果領導者拉下身分，和一般平民在那排隊等待，那樣不但會自貶身價，還會讓人覺得領導者不過爾爾，這對於要領導眾人會困難重重。試問誰會想聽一個跟一般平民排隊的人的話？當然是聽能走到眾人前端，帶領眾人排除萬難的人的話啊！現在，你能夠明白所謂的領導者是什麼意思嗎？」

　　在托力魅語的影響下，小路易斯很快就接受托力的理論，轉而向小肯蒂道歉：「肯蒂，對不起，是我誤會妳了。」

　　「沒關係，我原諒你。」小肯蒂露出開心的笑容，向前拉住小路易斯的左手，說：「走吧，我們再去剛那家新開的冰淇淋店，一起吃海盜船情侶套餐，當作和好的慶祝。」

　　「可是今天還有課程要上……」小路易斯似乎對約會沒興趣，只想著要學習魔法。

　　「今天我累了，想休息，你們好好去玩。」托力假裝伸懶腰，刻意幫小肯蒂製造機會，還趁機對她悄悄眨一下眼表示支持。

　　「耶！可以約會一整天！走吧走吧！」

　　小肯蒂開心地拉著小路易斯走，小路易斯只好順從地跟著離開……

　　一眨眼，我又回到原本那虛無空曠之處，路易斯也放開我的手，說：「那就是我第一次撞見托力和修米特聯繫的時候，之後我斷斷續續從托力那知道一些利益交換的內容，大部分都是修米特用黑暗魔法去交換任何托力跟蒙利亞特交談的完整內容。」

　　我聽了只能挑高眉毛睜大眼，這交易也太奇怪了吧？！

　　「我知道這聽起來根本就不是平等的利益交換，但對修米特來說，能知道蒙利亞特的任何消息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還重要。」

　　什麼意思？他們平常不是都有在聯繫嗎？

　　我越聽越糊塗，遂提出疑問。

　　「我一直都有看到蒙利亞特收到修米特傳來的訊息，他們應該可以互傳訊息，甚至是跨界見面也行，怎麼會用黑暗魔法去交換純粹交談的內容呢？」

　　「我不曉得原因，只知道修米特似乎沒辦法和蒙利亞特有直接的聯繫。具我所知，這三百年來，修米特一直在傳送單方面的訊息給蒙利亞特，而蒙利亞特一次也沒回給他，更遑論是跨界見一次面。」

　　心忽然抽痛一下，還有股莫名的無名火冒起，我為何要這麼生氣？我根本就不認識修米特，就算蒙利亞特不理他三百年，也不關我的事啊？可是心裡這感受又真實到我恨不得立馬到蒙利亞特面前質問他為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一直有不合乎邏輯的事情發生呢？